第109章 内忧(1 / 1)

随着姚绍的身影不复,殿内又重归于先前的寂静,王尚身处在里梁喜身侧,

却一直沉默不言。

“姚公所言不无道理,两线交战—”王尚轻声劝道。

梁喜微微转身,轻轻摇了摇头,道:“王尚书不可只观其利而不见其弊,依东平公之策,齐公久镇岭北,颇有威望,军民大都如臂驱使,东平公要将其迁至京畿,谁可与其制衡?”

梁喜回答王尚时,声音不大不小,正好能被阶上的姚泓听清一二。

“除东平公之外,王尚书安能保证诸公不会趁势行不轨之事呢?”

王尚脸色大惊,他直直看着梁喜,又赶忙偏过头去望向上方的姚泓。

梁喜哀叹一声,“领外兵进京,后患无穷呐。”

姚弼与姚憎前车之鉴近在眼前,宗室之中,除姚绍外大都不可信。

梁喜早知姚恢怀有野心,姚绍迁岭北军民入京畿,岂不是正好给他创造时机?

姚绍与姚恢镇岭北,如今快马加鞭赶回长安,在梁喜等人看来,其心中何意昭然若揭。

自梁喜语出惊人之后,朝堂百官皆是了声,全然与姚绍在时截然不同。

姚泓见状,也知道今日到此为止,便当即散了朝会。

待大臣们相继离去,在殿左侧一名不起眼的中年人寸步未动。

“卿这是何意?”姚泓起身,见他还毫无退缩之意,疑问道。

“陛下,臣有言要禀于陛下。”

姚泓见他常随梁喜左右,又担任吏部侍郎之职,心中顿时领悟过来,遂召他上前来。

懿横来到姚泓近前,忧声道:“陛下,东平公在朝中素有名望,又是先帝托孤之重臣,臣并不是言东平公怀有二心,可齐公在岭北培养亲信部曲,又私建坞堡以来囤积钱粮,梁公所忧,也乃臣之所忧———

姚泓在心中早有猜测,经过两人提醒,神色忧郁了起来,

“朕几位有才能的弟弟,皆是想杀朕呐———

姚泓望向殿外,象是在对逝去的父亲诉苦。

“事有利弊,齐公此时,对陛下还是忠心无二的。”

姚泓听懿横所言,脸色焦急了起来。

“卿可有良策?”

懿横见姚泓大为所动,便将早已打好的腹稿娓娓道来,“齐公在广平之难时,对陛下立有忠勇功勋,自从陛下继大位之后,没有封赏便命他镇守岭北,不予朝堂之权,齐公心里,对陛下或有怨言。”

懿横所说的功勋,其实也就是虚空立功。

姚恢在广平公姚弼叛乱时,只是向姚泓表态要严惩姚弼的罪行,除此之外,

并无其他举措。

姚泓知晓懿横是为了给自己“叠甲”,也不着急,耐心听其说着。

毕竟,朝中能上前劝谏的臣子,不超一手之数。

“定百姓大都畏惧赫连勃勃,十户有九户想要往南迁徙,如果齐公率领四万精兵,鸣鼓南下,岂能不是祸患?”

“卿可有良策?”姚泓再次问道。

不知为何,懿横少有能表现的机会,缓了缓语气,说道:“陛下不妨召齐么回朝,以此来安"

姚泓听到一半,倾刻失了兴致,“卿之计策,不妥。”

懿横本以为姚泓会对自己的进言动容,心里难免有所落差。

“他若是怀有异心,此时征他回朝,怕要适得其反。”

“陛下若不趁东平公坐镇安定时召齐公回朝,等到晋寇叩关—

未来之事谁也说不清楚,当下的情况就是普军毫不费力的夺取了关外之地。

雄关险隘确是能挡得住百万大军,可人心一旦散了,内部出现问题,也会同平地一般畅通无阻。

“征召之事,还是待叔祖赶回安定再谈。”

懿横见已无法说服姚泓,遂作揖道:“既如此,臣先行告退。”

东平公府。

马车缓缓而停,王尚落车后,快步往府内走去。

“姚公?”

王尚呼喊了一声,却未得到回应,他来到堂内,左右来回步起来。

半盏茶功夫,姚绍换上了干净衣裳,来到了堂前。

他见来者乃是王尚,悬着的心落下,轻叹一声。

王尚见状,一时不知所以。

“姚公可是怨我?”

在朝堂之上,文武百官虽未有一人站出为姚绍说话,但王尚不同。

请姚绍出山者是他,将国家危难的重担交付与姚绍是他。

王尚与姚绍一文一武两位肱骨重臣在后者击退赫连勃勃后,常被人称为赵国蔺相如与廉颇。

姚绍三朝元老,又是宗室出身,按理来说,他在朝中的分量远大于梁喜。

可他却不在乎操弄权柄,在朝中的党羽远不及梁喜等人。

“我为何要怨你?”姚绍苦笑道。

姚绍从安定马不停蹄的赶回长安,如今安定由姚恢所统领,他没有立刻策马回去,而是回府中洗漱了一番,无非就是在等姚泓回心转意。

王尚张了张嘴,沉默了片刻,问道:“您要何时离去?”

姚绍挥手示意王尚坐下,自己则是令侍婢准备酒水。

“赫连勃勃一心要坐山观虎斗,我回安定与否,已不重要。”

王尚见他不愿回去,脸色急切道:“四方精军在姚恢手中,您若不回安定,

陛下本就龙体欠安,得知此事,定要寝不成寐———"

夏军还未兵临城下,姚恢便已不见了踪影。

此时四万秦军主力驻守在安定,乃是将全国的安危托付在姚恢身上,谁能不慌?

听着,姚绍也不辩解,在等着王尚讲述利害的时候,拿起酒樽,对一饮而尽。

“姚公心中所想为何,不妨说与我听。”

“我心中所想早已在朝堂上祖露,你也见了,无人愿听我所言。”

姚绍似是觉得用樽饮酒不够痛快,遂提起酒壶,对嘴而饮。

王尚见姚绍作态,深怕他心灰意冷,缓声道:“陛下尚未做出决断,我待会便再进宫姚绍摆手道:“莫要再作此无用功了。”

“姚公可是对陛下失了心气?”

“失不失,又有何用?”顿了下,姚绍又道:“晋军前锋用两月夺取关外之地,司隶五万兵马,依你之见,能否抵挡的住?”

“募兵之事,各郡男丁—”

“征召这些连兵器都拿不稳的杂兵,只会与晋军作了嫁衣。”

“你们这些汉人,就是读书读过了头,忌禅这个,忌惮那个,连大敌都分不清”

两壶酒水下肚,姚绍老脸红润了些许,“赫连勃勃怎会在此时进军?你便是将郡、雍二城拱手相让,他也断不敢接手。”

“姚公着相了。”

“不!刘裕志取关中,若不调安定兵马回援——

王尚离去后,久久未缓过神来,他见姚绍都面带颓色,心中也没了底气。

他望向巍立在远处未央宫,良久方才上了车。

“主人要往哪去?”

“回府。”

府内。

王尚回到书房后,他看着案上寥寥无几的信件,愣了下。

“去将宗敞唤来。”

“是。”

在宗未到之前,王尚打开信封,审阅着潦草的字迹。

“世—”

王尚皱起眉,又打开了下一封。

“休之—

正当王尚独自呢喃着,募然响起了叩门声。

“进。”

王尚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宗敞,莫名来了气。

“王公派我游说魏主出兵,我完成了您的命令,魏主不守信义,我也实在没有办法。”宗敲淡然道。

“整整三十万石!你知道多这三十万石!我能募集多少人马?!”

宗沉默不答,王尚又道:“国难之际,你怎能如此不上心?”

“大势不可为,我只是区区一名说客,干不得朝政大事,对兵事也一窍不通——”

“我看你这副作态,普军打进长安,你便要第一个降于那刘寄奴。”

“王公难道要为国守节而死吗?”

“你!”

王是站起怒斥一声,他来到门前,围着宗打量了一圈,

“普军还未入关,你怎能口出大逆之言。”王尚压声怒道。

“如我诸如此类的大逆不道之言,各公卿早已说了百遍,我与您说,您又是如何做的呢?”

“墙快要坍塌了,底下的人是会待在原地不动,还是立马躲避呢?”王尚反驳道,“此乃人之常情,他们这般也就罢了,你宗怎能这般?”

“王公无非是想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,我又怎错了呢?”

“我不与你辩!”

王尚作罢,宗却依然说道:“王公留恋权柄,不如早早投效。”

“砰!”

砚台被王尚掷出,捅破了纸窗,飞到了屋外。

王尚见宗敲寸步未动,脸色如常,证了下,怒道:“我为国为民日夜操劳!

早生了多少白发!你便是这般看我的?!”

宗敞向来不会虚与委蛇,既然真相是快刀,他便是举刀不落,避而不答。

“魏国的兵马迟迟不见,要论责,也是你宗之罪!莫要觉得自己置身事外!我要是不在,你看朝中何人能容你!!”

王尚见宗不哎声,冷哼了一声,道:“你再往魏国走一趟。”

“我便是唇舌破烂,也左右不了他国朝堂。”

王尚听此,无奈地重新坐回了椅上,他用手指点了笛下那拆开的信纸,宗敞当即接过看了起来。

过了片刻,宗终于不再是绷着脸,而是露出一副异之色。

“司马休之断然不敢,信有蹊跷。”

“建康的探子都被拔了,你可知是何人所为?”

“我不知。”

王尚看了眼被自己压在封下的信纸,他闭而不语,吩咐道。

“司马休之与鲁轨,你先派人看着。”

王尚虽未明说,但宗已了然他的心意。

“王公l真要这般做?”

他先前说的乃是气话,未曾似到———

“若不是念及恩情,我为何要唤你前来?”